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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一粒米都不能帶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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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漸漸亮了,阿竹去燒了早飯,餵給半蘭吃了,又給唐白端過來。

昨日雲娘就已經知曉了此事,知道唐白要走,說什麽也不願意留在別院繼續幹。

唐白知道,就算堅持,雲娘只怕也會與張嬪等人起嫌隙,就由著她先行結了工錢回家去了。

慢條斯理吃完早飯,又換了衣裳,梳了頭。

“奴婢為小姐上妝吧。”唐白如今瘦骨嶙峋,面黃肌瘦,哪裏還有半點世家小姐的尊貴模樣。若是換身衣服,只怕連相國府那些撈得上油水,長得油光水滑的丫鬟都不如。

走也要走的好看些。唐白明白阿竹的用意,點點頭。

取了鉛粉勻出白皙的面龐,又點了口脂,畫了眉,唐白眉眼和鼻唇仍舊是美的。只是這美,不像往日那樣靈動而活潑,更像不堪一折的嬌花,像楚楚可憐的馬上要被風雨吹落的小花蕊。

阿竹心裏閃過一抹酸楚,她的小姐,笑靨如花,聲如銀鈴的小姐,怎麽會落到這般田地!

默不作聲的拎起包袱,兩個人怕勾半蘭的眼淚,不敢去跟她告別,一聲不吭朝門外面走去。

柳氏早已經杵在門口,唐白並不意外,歪著頭看了一眼柳氏,眼裏滿是輕蔑之情。

柳氏愈發生氣:“你們別把相國府的東西帶走了啊。”

唐白將包袱扔在地上:“你大可以看看,也可以去裏面看看。我在別院住的這段時間,裁制的衣服,戴的首飾,相國府的賬目不都是清清楚楚嗎?進去清點吧……”她的坦蕩,倒是讓柳氏有些羞慚,不過立刻又恢覆的鬥志:“你別以為你這樣我就不查,都去給我查查!”

立刻有2位丫鬟進去清點,一位丫鬟過來翻撿她的包袱。

“你的呢。”丫鬟問阿竹。阿竹不肯給:“這裏面都是我和小姐的貼身衣裳,我家小姐還未出閣呢,怎麽能隨意給你抄撿?”

“給她!”唐白有些疑惑的瞧著阿竹。

“不行!事關小姐清譽!”阿竹堅持,面露難堪。

唐白會意過來,不再逼她。阿竹不愛金銀財寶,多少的苦日子都陪她捱過來,自然不會私藏相國府的銀子。那末,一定是藥材了。

這傻丫頭,還是擔心她的咳嗽病。畢竟,相國府的藥材,許多都是貢品,除了皇宮,只怕外面千金難求。

更是不忍苛責。

“二太太!”那丫鬟為難的瞧著柳氏。

柳氏早已經柳眉倒豎:“還清譽,還小姐?你家這位,離了相國府還算什麽小姐?哼!”柳氏上前一步,就要去拿阿竹的包袱,阿竹自然是不給的,往身後一藏。

“還敢躲,定然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!”柳氏忙命兩個力氣大的婆子去搶奪。

阿竹想著反正都要離開相國府了,也不必再藏拙,擼起袖子,兩腳就將兩個婆子踢翻在地。

“反了天了!偷東西還有理了。”柳氏還以為是這兩個婆子年紀大些,又讓帶來的四個丫頭一起上:“給我按住她,狠狠掌嘴!”

阿竹還要動手,被唐白一把按住,都要走了,臨時起嫌隙並不好。她們是要離開相國府,以後不用打交道,可是阿竹想得難免淺薄些。

畢竟,離了相國府,還是在京城,說不定冤家路窄,還會遇見,得罪了柳氏,一定是沒有什麽好處的。

但是她也不肯讓阿竹挨打,如此,自然是把包袱交出去算了。

“阿竹,給她們看看。”唐白瞧著阿竹正要動手的姿態,搖搖頭,眼裏閃過一抹警告。

阿竹會意,卻終究不甘心,若是被發現藥材,不說的別的,被柳氏一番折辱,小姐只怕是免不了了。

“快些!唐小姐都說話了。”一個伶俐的丫鬟見阿竹不再反抗,立時上去,將包袱從阿竹肩膀上拿了下來。

“等抓了罪證,再懲罰你這個偷東西的小賊!”柳氏得意的笑著,走上前去看丫鬟打開包袱。

裏面果然用帕子裹著兩堆價值不菲的藥材。

可算抓住這兩個討厭人的把柄了。

柳氏冷笑,卻沒有拿那些藥材,只上前一步撿起那一疊銀票,得意洋洋:“唐白!你唆使丫鬟偷東西,還有什麽話說?”

“這是我們自己的銀子,不是偷的!”阿竹辯解。

“不是偷的?若是沒有相國府給你們,你哪裏來的銀子?”柳氏大怒,將銀票遞過去給半香:“先沒收!”

“把銀票還給我們。”阿竹大喊,心疼不已。

“你想得美,必須要給個說法。”柳氏對著唐白道。

“我沒什麽好說!”唐白對著她的冷笑,也報以冷笑,市井潑婦,眼界淺薄,她冷哼道:“我既然要走,自然要帶些東西走,不然,我這段時間,豈不是白為相國府忙活了?”

“忙活?你忙活啥?”柳氏疑惑。

“那是為夫人和大人忙活的,你豈會知道?”唐白冷笑,聲音擲地有聲:“你今日若是為了這點子銀子和藥材打了我的丫鬟,我就是鬧到夫人和大人那裏,也要評評理,看我為相國府做的事情,到底值不值這點兒銀子和藥材!”

柳氏嚇得一瑟縮。

相國夫人有意要利用唐白拉攏六皇子,這才相國府,或者是整個京城,都是心照不宣的。是不是,唐白真的從六皇子那裏套出了什麽消息?

不然的話,唐白一個孤女,投靠相國府,住了別院,還可以說是相國大人體恤自己的門生。

可是日日不斷的豐厚的賞賜,吃穿用度不屬於張婷這個相國府的嫡親孫女,未免就有些太親厚了吧。

相國夫人的意思,本來只是讓張嬪住過來,面和心不合的,不動聲色趕走唐白,如今唐白願意走,她的任務就算完成了。

今日過來抓賊抄撿,無非是自己氣不過,唐白以前總是幫助蒙氏那一邊,甚至還起了心思,要助張婷入六皇子府。

在相國府,柳氏的心腹都知道,誰幫助蒙氏,就是與她為敵。

如此瞬間,柳氏的心裏已經轉過千百種彎。

打吧,若是真的鬧到夫人知道,那末,唐白假若真的為夫人做過事,夫人定然是不會在乎這一點兒藥材的。到時候,她偷雞不成蝕把米。

不打吧,這麽久的氣,此刻找到機會不出,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。

一時猶豫不決。

片刻後,終於下定決心,她假笑著:“唐白!你既然說你是相國府的有功之臣,那我也不好與你計較。但是你這丫鬟,昨日沖撞於我,今日又偷東西,是非罰不可的。”她想好了,就算不能打唐白,也要打打阿竹,煞煞唐白的銳氣。

即便是告到夫人那裏,她不過是懲治了一個丫鬟,唐白就算是為了相國府立下過汗馬功勞,也不可能是尚方寶劍,保自己,還要保丫鬟。

立時就有婆子上前按住阿竹。

唐白此刻對柳氏的豬腦子十分鄙夷,平常人聽見她說為相國夫人和大人做事,多少都要忌憚幾分,忍忍也就過去了。

但是碰上柳氏這個渾人,一心要報覆自己以前對她不夠敬重的氣。如此,吃眼前虧自己也蠢,只好輕飄飄站在一邊,對阿竹道:“阿竹,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,所有人都一樣!”

阿竹若是動手,這一群人都不夠看的。

包括柳氏。

至於日後會不會冤家路窄,那就不再是要考慮的事情了。

阿竹會意,打算也好好替小姐折騰一番柳氏,為半蘭報報仇。

她正要動手,門口兩個丫鬟並兩個婆子笑嘻嘻的闖進人群裏面來,朝柳氏行禮:“二太太!”

柳氏冷笑:“你們來幹什麽?”她們是蒙氏的人。

“早上,老爺去夫人房裏,見著我們太太在請早安,跟她說,別院有個丫頭叫半蘭的,受了傷,怎麽安置才好?夫人就說,既然大太太在這裏,那半蘭日後就留在大房,給婷小姐打掃以前住的屋子。大太太一聽,忙叫咱們過來擡那丫頭進去。”

柳氏吃驚的看了唐白一眼,沒想到她昨日去相國府,居然是為了半蘭。

而且,也不知道使了什麽妖術,居然哄得公爹對半蘭這個殘廢的丫頭這樣好。

打掃張婷住的屋子,不僅輕松,位例雖不高,但是也不低。張婷年紀又小,有生之前只怕都要回相府這個娘家的,那末,張婷不死,半蘭只要活著,這差事就一直存在。

是要給半蘭那個死丫頭在相國府老死終生的意思了。

唐白忙道:“如此多謝你們大太太。半蘭在廂房,你們自去擡吧。”

那幾個丫鬟婆子擡著門板,忙過去了。

柳氏已經氣急,她昨日才傷了半蘭,只怕相國府早就傳開,這才多大一會兒,半蘭就得了這等養尊處優的待遇,唐白簡直在活生生打她的臉。

此刻已經氣昏了頭,哪裏還管什麽理智情面,對著唐白二人就咬牙切齒:“這兩個偷相國府的東西,給我捆了狠狠的打!”

阿竹早已經蓄勢待發。

唐白避開一點,省得因為病體拖累阿竹。

立時就有勇敢的婆子要在柳氏面前立功,上來抓阿竹,被阿竹一個窩心腳蹬得好遠。

“婆子們別上了,丫頭們上。”柳氏還是覺得婆子們年紀太大,丫頭們年輕靈活。

四個丫頭就有些猶豫,暗道阿竹看起來瘦弱,沒有想到力氣這樣大。

進屋擡半蘭的蒙氏的丫頭聽見外頭吵鬧,探頭望了一眼,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下,朝外頭跑過去,沒人看見。

“上啊,給我打死了這丫頭,算我的!”柳氏已經怒不可遏,口不擇言,只想發洩心裏的無名火。

一個丫頭稍微膽子大一點,擼起袖子就朝阿竹沖過去,心裏雖有些怕,但還是硬著頭皮上。

“哎呦呦,這是幹什麽?”一個敦厚的聲音傳來。

唐白和柳氏不約而同看過去,卻見蒙氏在門口。

原來,相國大人既然發了話,蒙氏雖然不明就理,但是既然夫人安排到自己這裏來,自然是不敢怠慢。她其實是親自帶著人來擡半蘭的,以彰顯對此事的重視。

只是到了別院,見柳氏在裏頭,身邊就有伶俐的婆子嚼舌根,說那個叫半蘭的丫頭,是被柳氏下令往喉嚨裏灌熱茶燙傷的,她又專門是為此事而來,豈不是打柳氏的耳光?

柳氏本就不是個講道理的,眼皮子前,聽風就是雨,因此,她並不進來,只閃在別院和相國府交界處,等候丫鬟們擡了半蘭,一起進去,給相國大人做做樣子罷。

如此,既顧全了柳氏的臉面,也顧全了相國大人的臉面。

結果,剛才有個丫頭跑過來,說柳氏要打唐白,她尋死鬧起來不好看,若是夫人問起,只怕她也難以置身事外,畢竟,這時候,她也是該出現在別院的。

如此,便匆忙走幾步,出聲制止。

柳氏見是她,更加沒有好聲氣。在她看來,蒙氏和唐白簡直是一丘之貉,成日裏算計張婷的婚姻。

只是,蒙氏是嫡,是長,她倒是不敢再造次。

那正兜頭往前沖的丫頭也聽見了,忙急生生剎住腳步,避免了挨上阿竹一腳。

阿竹也惦記唐白說的不要顯露武功,剛才是迫不得已,現在有人幹預,自然也是放松下來。

“多大點事兒,打起來了?”蒙氏又問。

“她們偷相國府的藥材。”許是知道這點兒事情,不足以說道,柳氏明顯底氣不足。

可是要她說出一千兩銀子的事情,她又不想讓蒙氏知道。

甚至狠狠的瞪了唐白一眼,生怕她瞎說。

她那點兒心思,唐白如何不明白,想了想,沒有說話。

留一線,好與柳氏談判。

蒙氏朝散落在地上的包袱望了一眼,面露不屑:“多大點事兒,我去給婆婆說一聲,也就是了。”她瞧一眼柳氏,表面在開解,實際在提醒:“婆婆為人向來大方,何曾把這點兒東西放在眼裏。弟妹你為相國府把關是好意,只是,有時候好意不一定有好結果的。”

意思是,柳氏非要為了一點子雞毛蒜皮鬧得不可開交,相國夫人只怕會更生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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